摘要:本文聚焦当前我国不断强化的实业金融化趋势,尝试设计经济金融化的评价体系,以全球价值链分工的中国制造业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了企业的金融化活动及其成因。研究表明:我国实体经济部门并未出现类似美国的持续金融化现象,实业部门的金融化活动主要是为了扩大再生产或者弥补实业投资不足,金融部门的快速发展虽然从总量上提高了经济金融化水平,但无助于改善企业等微观主体的金融能力。经济金融化要关注结构优化与微观主体的金融效率,防止实业金融化走向极端的产业空心化。
关键词:全球化经济金融化非金融企业
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前后,作为可能导致危机的重要因素——经济的金融化现象,成为西方经济学者热议的焦点(john bellamy foster,2008,2007;格莱塔·r克里普纳,2008;william milberg,2008)。经济金融化描述了近四十年来资本主义的经济特征从以生产为重心逐渐转移到以金融为重心这一事实(john bellamy foster,2007)。与传统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理论不同的是,经济金融化不仅反映在银行、经纪人事务所、金融公司等机构的扩张上,金融业利润占利润总额的百分比的增长上,也同样反映在非金融企业的利润积累和利润使用上的“金融化”倾向上(milberg,2008)milberg认为非金融部门的金融化是指:生产性企业越来越多地成为金融控股集团,其利润越来越多地被用于股东分红、购买金融资产(例如股票回购),甚至兼并收购等。。尽管过度的金融创新与资本的金融化最终体现为越来越大的资产价格泡沫并导致危机爆发,经济金融化的过程也并非对经济毫无裨益。paul sweezy(1997)曾认为资本积累过程中的金融化是支撑20世纪70年代以来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并由此带来了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转型。不仅如此,在全球化背景下,跨国企业通过控制价值链、获得利润积累而产生的金融化趋势促使以美国为代表的经济体实现了:低投资与企业核心竞争力提高并存,高利润、高股东价值与低投资率并存,低生产、低物价与高消费并存的优质增长(milberg,2008;张慕濒,2010)。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加速融入世界经济体系,成为全球价值链体系中最大的制造中心。金融危机之后国内制造业迫切需要转型升级,然而“实业金融化”的趋势却愈演愈烈。有数据表明,国资委下属的117家央企中76%涉足金融业,这些非金融央企实际已经控制了24家信托公司、20家证券公司、14家财产保险公司以及23家寿险公司,分别占到受调查该种类金融机构的462%、410%、370%以及531%。此外,上市公司抱团参与私募股权投资以及各地陆续爆发的民间借贷危机,均验证了上述事实。这是否说明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经济金融化趋势的推动下,中国实体经济也出现了金融化现象?与控制全球价值链的美国相比有何不同?如何证明和评价我国的实业金融化现象?
基于上述思考,本文从梳理西方金融化评价的定量指标入手,以中国的宏观金融状况与制造业的金融活动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中国的经济金融化现象,判断目前金融化的状态、阶段,分析其成因,为如何看待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协调发展提供借鉴。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一部分文献综述,梳理金融化研究的不同方面,区分金融化与金融发展,厘清全球化与金融化的关系;第二部分是借鉴西方评价体系设计中国经济金融化的量化标准;第三部分全球化下经济金融化趋势在中国的验证。第四部分是总结与启示。
经济金融化的相关研究回顾
1金融化的定义与成因
自goldsmith(1969)和mckinnon(1973)提出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关系的经典理论以来,“金融化”一词被随意地等同于金融深化或金融自由化,尤其当mckinnon和shaw(1973)以发展中国家作为研究样本的“金融抑制论”传入我国后,国内学者对金融发展理论的关注主要落脚于宏观层面、金融机构和制度的发展层面。从近期最新的观点来看,“金融化”是对一国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金融发展状况的客观描述,它既表达了金融部门对国民经济的贡献程度达到一定的水平,也反映了传统金融发展理论一直忽视的非金融企业的金融活动,而后者是“金融化”理论更注重的方面。“金融化”现象或者金融化水平的提高并不一定代表金融发展有助于经济增长,反之,在金融抑制的发展中国家,企业等非金融部门仍然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的利润累积和利润使用
实现向金融类控股公司转变的可能。因此,本文首先对20世纪70年代以来有关金融化的研究加以综述,其目的是厘清金融化的涵义。
当前国外研究文献对“金融化”的定义比较随意。最早提出金融化术语的可以追溯到20世纪初,hobson(1902)、hilferding(1910)、 lenin(1916)认为金融化反映了食利者阶层享有越来越大的政治和经济力量此处文献转引自:格·r克里普纳美国经济的金融化(上)丁为民等译国外理论动态,2008(6)。70年代之后,学者普遍赞同把金融部门的发展、金融利润占利润总额的比重增加以及金融交易的扩大和新的金融工具的创造( felix,1998;henwood,1997;sassen,2001;tickell,1999)作为金融化的证明,phillips(2002)认为金融化代表了资本市场相对于银行而言其支配作用日益增长。然而这种笼统的归纳模糊了金融化与传统金融发展理论的差异。随着股份公司的进一步发展和经济全球化的推进,学者们将关注的重点逐渐微观化:①从公司治理的角度,认为金融化是“股东革命”的结果,即股东为了实现其价值要求更多地分红、股票回购等,由此带来公司金融活动的增长(froud et al, 2000;lazonick and o’sullivan, 2000;williams, 2000)。②从投资回报的角度,认为金融化是因为产业投资的回报率与金融资产投资回报率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所致(dumenil& levy,2005;crotty,2005)。
而在定量描述金融化上,近期文献形成了三种观点:①工业国金融部门的产出占gdp或净收入的比重较大(epstein & jayadev,2005);②总的国际资本流动量比世界总产出和产品与服务的贸易量增长更快(eatwell& taylor,2002);③非金融部门越来越倚重于金融而非产品作为他们资金的来源与用途(stockhammer,2004;crotty,2005)。
2全球化与金融化
次贷危机催生了国外学术界对实体经济金融化成因的进一步关注,2008年发表的多篇文章都将视角转向全球化对非金融企业的影响之上。比如格·r.克里普纳认为金融化的研究视角应该从“以活动为中心”转向“以积累为中心”,他在《美国经济的金融化》一文中明确提出应观察美国经济中“利润从何处产生”的问题,以此作为“金融化”存在的证据。此外,他认为对金融化问题的研究可以说明全球化对国家主权的影响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内容出处同前。。无独有偶,milberg(2008)撰文进一步研究了以美国跨国公司为代表的非金融企业“金融化”的成因。他将非金融企业的金融活动分成两块:一是从利润来源的角度,认为借助于控制全球价值链,跨国公司以降低进口成本而非提高国内产品价格的方式实现了利润积累,并由于生产碎片化和外包,主导厂商可以在不提高固定投资的情况下快速积累利润,使其资金的积累速度大于其生产投资速度;二是从利润使用的角度,既然控制价值链的一方已经不需要生产制造,则利润使用则更多地用于金融活动,例如分红、股票回购用以期权激励,或者是对外收购。由此,全球价值链使主导厂商维持了较高水平的金融化,并反过来促使价值链管理强化,最终形成持续的金融化现象。
3国内研究现状
与国外文献不同,国内研究基本忽略了金融化与金融深化、金融自由化的差异。在理论研究方面,大多延续了金融促进论和金融抑制论(谈儒勇,1999;史永东等,1999;韩廷春,2002、2003;王志强、孙刚,2003;沈坤荣、张成,2004;王洪斌、柳欣,2008),重在实证分析代表金融发展或经济金融化的指标与代表经济增长或结构调整指标的相互关系。2008年以后的一些研究则注意到微观层面证据的重要性:易纲、宋旺(2008)跳出传统只研究金融部门的做法,以住户、非金融企业部门、金融机构三个主体的金融资产结构为对象,重新度量了中国金融资产总量及结构,研究了中国金融资产结构是否改善,以及目前的结构是否适应经济发展需要的问题;吴晓辉等(2008)设计了一个涵盖政府支出、城镇家庭财产性收入和非国有企业融资额等一系列指标在内的金融发展变量,尝试探索金融与经济增长的微观作用机理;鲁晓东(2008)也将金融发展指标扩大到私人信贷、上市公司市值等微观层面;孙天琦(2008)认为企业的ipo行为在致使股权资本扩大的同时也增加了其负债能力,导致资产规模扩大,进而影响到m2,为微观层面的金融化与宏观的金融发展构建了联系;祝丹涛(200
08)认为金融体系效率的高低会体现在家庭和企业资金的可获得性、储蓄转化为投资的效率以及财政收支上,并以美国为例论述了上述机制对经常项目盈余的影响,建立了一个全球化和微观相结合的视角。然而站在全球化背景下考虑非金融企业金融化问题的文献少之又少,赵玉敏(2008)分析了发达国家通过全球化的制造业产业转移实现金融资产价格上涨和消费过度,以及在金融技术创新的推动下的过度金融化对中国制造业的影响,但作者所指的金融化主要指金融脱媒、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发展背离,还是一种偏宏观的看法。
综上所述,要刻画全球化背景下中国经济的金融化特征,除了要考虑金融深化的程度以及金融体系的效率,更应关注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下中国制造业的金融活动。制造业出现了高ipo、负债扩张(从而资产规模扩大)、高投资、高企业储蓄的现象,整个金融市场的体量也在增加,并且由于加工贸易本身的模式和中国投资机会的涌现,又出现双顺差现象,这在宏观上促使金融深化和金融体系效率的提高。然而在微观上,还必须考虑制造业在这一金融深化过程中,是否出现了利润的累积总量高于利润使用总量,是否投资的增长带来利润的累积等等。也就是说,金融深化或者金融体系效率的提高必须建立在对微观经济主体利润累积有正面作用的基础上,而不是一个空泛的总量概念。因此,本文将以全球化为背景,从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次实证检验中国经济金融化的存在性,其中微观数据将取自制造业上市公司层面,这些公司在中国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的过程中发挥着主导作用。
中国经济金融化的量化评价设计
国内有关经济金融化的量化评价方法的文献较少,宋仁霞(2007)建立了一个囊括金融机构资产规模、金融资产结构、上市公司产业分布数、三次产业增加值中金融资产占比、金融企业利润占社会企业利润总额比率等在内的24个指标,检验中国的经济金融化状态,指标设计上尽管顾及到微观层面,但指向不明确,体系略显陈旧,也忽略了非金融企业金融化这个重要因素。其他与金融化相关的主要是金融市场化指数的设计(黄金老,2001;刘毅,2002;庄晓玖,2007)。
本文参考了格莱塔r克里普纳(2008)和milberg(2008)对于金融化的量化分析框架,采集来自宏观、部门和行业三个层次的数据,主要从规模、结构的角度进行统计分析。鉴于有关中国经济金融化评价体系的国内文献尚未充分,本文的研究并未实现指标体系构建,但可为未来经济金融化指标体系的设计提供前期成果。
(1)宏观层面。根据格莱塔·r克里普纳(2008)的总结,评价经济长期结构性变化的方法主要有两种,“以活动为中心”的观点主要关注不同行业的就业份额占总就业人数的比重、产出占gdp的比重等,而“以积累为中心”的观点则关注利润从何处产生,比如各产业公司利润的相对比重。格文研究表明:“以活动为中心”的经济变化观不适合金融部门金融部门不是劳动密集型部门,它的“产品”在国民经济统计中并不是以透明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并且忽略了非金融企业的金融活动对实体经济的影响作者认为20世纪70年代困扰美国企业活力能力的危机中就能看到金融化的起源:面对国内劳工的战斗性和海外与日俱增的国际竞争力,非金融企业对不断下降的投资回报的反应,就是将资本从生产领域抽走,将其转移到金融市场。因此一个完整的金融化概念就必须既包含金融企业,也包含非金融企业的活动。那种单纯进行部门分析的方法只关注金融业,丧失了大量的对考察美国经济金融化非常重要的资料。,实证发现:就业与产出指标无法揭示经济金融化特征,但利润数据却可以做到。在本文的研究中,宏观数据包括两类:第一类反映就业、产出部门构成,由于无法获取各产业公司利润的相对份额,有关论据将采用部门和行业数据。第二类反映全球化与金融化的关系。在此,我们借鉴了milberg(2008)的观点,他认为美国非金融企业的金融化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利润来源发生了变化:通常企业的利润来源于提高产品售价、降低成本或扩大产量,然而在控制了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后,美国跨国企业用外包的方式取代了在本国进行生产性投资,然后再通过贸易的方式进口中间品或最终品,长期则形成了国内cpi涨幅低于货币供应量m2涨幅和企业利润增长的趋势,这为非金融企业的
金融化打下了基础。因此,我们也选取国内相关数据查看上述状况在中国的表现。
(2)部门层面。主要以非金融企业作为研究对象,考虑其利润的来源与使用情况。①关于利润来源:按照格文,金融化的一个标志是非金融企业源于金融投资的收入高于源于生产活动的收入,或者在一定的基础比例下前者的增幅大于后者。由于格文的研究时期跨越1950—2001年,二战后美国采取刺激投资的税收与折旧政策,企业利润被严重低估,因而格文选择了证券收入与公司现金流量的比率来衡量利润的来源。再者,因为经济金融化还应考虑金融业的利润增长情况,增加了一个考虑金融利润(现金流)与非金融利润(现金流)对比的指标。鉴于中国公开的统计年鉴未公布非金融企业的证券收入与现金流量数据,我们用制造业和firefire是金融、保险、房地产业的总称。上市公司数据验证这一状况。②关于利润使用:根据milberg(2008)的观点,非金融部门将利润更多地用于分红、股份回购、兼并收购等金融行为,也是金融化的一个表现。由于国内统计部门并无相关口径数据,我们从与金融行为相对的固定资产投资行为加以反证:如果公司利润中用于固定资产投资的比例较高或者这一比例增速加大,则可以说明非金融企业的金融行为并不居主流。此类指标包括:制造业和fire固定资产投资占gdp的比例等。
(3)行业比较。为了进一步探究全球价值链分工对我国制造业资金运用的影响,我们按照参与价值链的程度不同在鉴定这一概念时,我们借鉴了milberg(2008)文中的一个方法:他使用美国制造业的相对进口价格(relative import price)来反观生产(服务)外包的程度,相对进口价格越低的,说明生产碎片化程度越高,美国跨国公司作为价值链中心的控制力越强。其中电脑和办公机器、通信设备、饮料、电子产品、服装和家具等行业都处于相对进口价格下降较快的行业。,选择了若干行业观察:不同行业证券收入占利润的比例,不同行业利润中用于固定资产投资的比例。
(4)样本数据的来源与时期。依照西方学者的研究,虽然全球化从上世纪70年代就已经开始,但发展中国家加入全球化体系加速了发达国家非金融企业金融化的形成,因此本文选取的数据时间跨度为2000年至2011年。数据主要来源于:①中国统计局各年度统计年鉴数据;②国泰君安(csmar)数据库的上市公司数据。
三个层次的数据可见下表:
数据分类序号含义宏观层面(1)fire就业人数占比(2)fire产值/gdp(3)cpi、m2的增幅对比部门层面(4)制造业上市公司证券收入/公司利润*(5)fire上市公司证券收入/公司利润(6)fire上市公司证券收入/制造业上市公司证券收入(7)fire上市公司利润/制造业上市公司利润(8)制造业固定资产投资/gdp(9)fire固定资产投资/gdp行业层面(10)分行业制造业上市公司证券收入/公司利润(11)分行业制造业上市公司固定资产投资/公司利润注:*我们最终使用了公司利润而非现金流量作为分母,是因为现金流量余额经常出现负数,影响了数据质量。
中国经济金融化的经验分析
1来自宏观层面的证据
宏观数据展示了非金融部门的发展及其与金融部门的相对发展速度。
(1)从就业份额来看,图1表明,从2000年到2011年,尽管外向型经济特征明显,但按城镇就业口径统计的各部门的相对就业份额在10年间并无大的变化。2011年fire部门的就业比例比10年前有了显著提高,制造业和服务业的这一比例还有所下降,但幅度均不大。这个结论从一定程度上印证了格文(2008)对于“以活动为中心”视角的判断,说明就业比例大概无法很好地表达经济金融化现象。
(2)图2显示了各行业增加值占gdp增加值的比重2010年中国统计年鉴并未公布制造业增加值数据,此处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wdi数据库,原为1906186亿美元,此处换算为人民币,换算汇率取2009年12月31日与2010年12月31日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的平均值。。可见,制造业、fire部门和服务业增加值占比均有所提高,制造业从2000年开始这一比例快速增长,并一直持续到2004年,之后一直维持30%以上的占比,但2008年后开始明显下降。与制造业的发展趋势有所不同的是:2007年之后fire的增加值占比开始突破10%的区域,并呈现稳态上升之势。然而总体而言,与就业数据相似,近10年来部门发展的差距并未像美国那样出现显
著的拉大。
(3)图3是用cpi、m2等宏观数据的变动关系验证金融化的后果。将图3与表1比较可见:根据milberg(2008)的研究,自1986年开始cpi处于逐级下降,进口商品的价格也在逐步下降,而货币供应量m2尽管在1991—1995年间紧缩,长期增势不改,1996—2006年均增幅6%以上,是cpi增幅的2倍多。弗里德曼关于“通货膨胀自始至终是一种货币现象”的论断在新的以价值链为主导的国际分工体系下被打破了。与此相对应,处于价值链低端制造环节的中国,却出现了cpi、m2与企业利润齐升的状况,其中m2的增长幅度明显高于cpi。尽管这一宏观数据的形成有更为复杂的微观因素,我们也不能仅据此判断其与金融化的关系,但这一结果说明在中国参与价值链分工之后,尽管企业利润上升,但低附加值的特点要求更大的投资和产能加以维系,使得企业的货币需求始终维持在高水平。投资——制造——出口——利润积累——再投资的循环造成是制造业的利润累积难以持续进行,也就难以展开相关金融化活动。
2来自部门层面的证据
西方学者对美国经济金融化的研究形成了几点结论:①非金融部门证券收入占现金流入或企业利润的比重在提高,并且高于非金融部门来自业务经营的收入;②除了非金融企业在增加收入流量的过程中不断增强金融活动外,金融业自身也变成一个在经济活动中越发具有特权的积累机构[美]格·r克里普纳美国经济的金融化(上)丁为民等译国外理论动态,2008(6)。然而在数据处理上,格文将金融和非金融部门合并,取出它们共同的金融业务利润对比它们共同的非金融业务利润,而且并未比较金融与非金融部门相比到底谁的金融利润增长更快,本文对此做了区分。图4表明:从利润来源的角度,fire上市公司的证券收入占企业利润的比例大大超过制造业上市公司,两者的增长趋势也相差迥异。fire上市公司在2005年之后证券收入占比激增,制造业却一直在低位徘徊。
图5描述了fire上市公司与制造业上市公司证券收入的对比,从年度数据看,2003年之后fire上市公司证券收入激增,其增幅大大超过制造业并持续到2004年,然而2004年之后这一比例又开始急剧下降,随后在2005—2009年间,这一比例呈现出有规则的波动,波峰之间相距两年左右。进一步观察发现,两个行业证券收入比的变化与股市牛熊交替正好相反,牛市时fire上市公司证券收入与制造业上市公司证券收入的比值下降了,熊市时反而有所上升。这是否意味着牛市带动了实业投资机会增加,金融机构资金流向实业投资的体量大于流向金融资产领域,而在熊市时由于实业投资机会缺失,无论金融业还是实体经济部门,资金只有流向金融资产领域寻求盈利机会。把这一比例进行三年、五年移动平均发现比值变化趋缓,但近几年依然保持高位。
两个行业利润的对比见图6,无论是年度数据还是三年、五年移动平均都可看出,2003年之后fire上市公司的利润远高于制造业上市公司,近几年保持在4倍左右的幅度,远远高于2003年之前的1倍多。
图7有关利润使用的数据表明,制造业固定资产投资占gdp的比例高于fire的这一比例,并且从2002年以后一直呈现上升趋势,直至2009年回落。fire部门则一直维持稳定的固定投资比例,这尽管与该行业特殊的盈利模式相关,但其收入来源与支出的反向变动,恰好说明也许fire部门才是主导中国“经济金融化”的力量,但fire部门的过度繁荣并未辐射到实体经济,它成为一个自我发展、凌驾于实体经济之上的主体,完全背离了“温和小帮手”的目标,这种“金融化”正是实体经济发展的噩梦,也是另一些西方学者批判金融化导致金融危机的缘由。由此,我们从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协调发展的角度证明了:一个有积极作用的经济金融化之路应该是夯实微观经济主体的金融能力,而不能仅根据传统金融理论的看法,计算金融机构的发展程度或金融利润的积累程度。
上述分析表明,制造业的金融化现象并不显著,那么是否利润积累之后又用于资本形成和扩大再生产了?考虑到参与价值链分工的行业在过去的十几年间获得的投资机会和财富积累速度大大高于其他行业,按理它们应该有更大的金融活动能力,因此,下文进一步通过行业间比较来探究全球化对发展中国家经济金融化的影响。
3来自行业比较的证据
我们根据嵌入价值链深度的不同选择了五个排名靠前的上市行业,按程度
低分别是:通信及相关设备制造业和计算机及相关设备制造业、饮料、仪器仪表及办公机器制造业、服装、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从利润来源的角度,图6显示五个行业的差异非常奇特。证券收入占企业利润比例一直上升的只有通信和计算机行业;服装与仪器仪表及办公机器制造业是两个大起大落的行业,其证券收入占比与宏观经济呈现反向关系,2007年之前两个行业这一比例极低,而金融危机之后,两个行业的该比例上升到很高的水平;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的证券收入占比一直处于较高的位置,然而也有与经济增长相背的规律;饮料行业在参与价值链深度方面排名第二,但其证券收入占比一直处于最低位置,并且平稳变化并不受宏观经济的影响。
进一步地,我们分析这五个行业利润使用的特点。图7显示自2000年以来五个行业均出现了固定资产投资占利润的比例下降的趋势,其中下降幅度最小、最为平缓的是之前“金融化”程度最高的通信与计算机行业;服装与仪器仪表及办公机器制造业依然是变动最为剧烈的两个行业,2007年、2008年之后两个行业从五个行业中最高的固定投资占大幅回落,截至2011年底,虽然在衰落之后仪器仪表行业的固定投资占比依然最高,但服装行业的指标排名已经到了第三位。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占比排名第四,其下降幅度略高于通信及计算机行业,高于饮料行业;饮料行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占比在五个行业中最低,也出现了平缓下降的趋势。
总结来看:①劳动密集型、处于价值链较低位置、容易受外需影响而产能过剩的行业,其金融投资和产业投资显示出明显的替代性,而金融投资更像是一种被动的选择,尤其是金融危机之后投资机会稀缺,这些行业只好将闲置资金用于购买金融资产;②资本密集型以及具有一定技术性的行业处于价值链的较高位置,更易于进行金融利润积累;③以国内市场为主要需求对象的行业既不用遭受外需市场的瞬息万变,也不用遭受太多来自价值链主导方的利润剥夺,因此有更大的余地在金融投资和产业投资之间进行权衡。
结论与启示
综上所述,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下,中国并未在实体经济部门出现显著、持续的类似美国企业的金融化现象。在美国等跨国企业主导的价值链控制下,我国企业的资本积累活动更多的还是用于固定资产投资和扩大再生产。尽管企业的金融利润有所增长,并且某些行业在某些年份上升明显,但更多的是经济低迷时的一种投资替代。这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milberg(2008)关于美国经济金融化成因的论断,即:美国正是由于借助外包剥离了生产过程解放了固定资产投资,借助压低进口价格赢得利润,两相结合实现了初步的利润累积,然后再通过股权投资、并购等金融活动更好地控制价值链,实现了持续的金融化。
我们的研究并未在非金融企业中获得正向支持,却发现金融部门本身日益显示出特权阶层的财富积累能力。由于金融制度的垄断性和利率等要素价格尚未放开,金融部门的定位从原本为企业提供金融服务收取“佣金”,变成了与企业争利,并导致金融利润率与实业利润率的大幅差异。这又引导现金流丰沛的诸如国有控股公司倾向于投资控股金融业,而不是将利润用于产业类的股权投资、并购和股东分红。这种名义上的“金融化”背后映射出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发展的不协调,金融凌驾于实体经济之上,它不仅没有带来微观经济主体金融能力的改善,反而可能恶化其融资状况,因而并不可取。
本文弥补了国内有关金融化研究的不足,与国外经济金融化相关研究形成对比。研究表明:未来有关金融化或金融发展问题的研究应从关注金融体量的变化深入到结构优化,必须考虑微观主体的效率,探索非金融企业金融化的成因和后果。本文对中国经济金融化现状的检验,可为新形势下加强金融监管提供启示:实业金融化是产业升级的另一种形式,对企业而言可以多元投资、分散风险,对整体经济而言可以优化资源配置,摆脱原有行业格局的限制,但要避免实业金融化走向极端的产业空心化,造成过度的资产价格泡沫。金融仍然要为实体经济的转型、发展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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