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通过分析《雨王亨德森》中的主人公亨德森在非洲的探险经历和精神之旅,说明亨德森通过在两个非洲部落的经历,以及对生活的真谛的思索,实现了探索自我和精神重生的过程。
关键词: 小说《雨王亨德森》 探索自我 心路历程
索尔·贝娄(1915—2005)是当代美国作家中最负盛名的一位,被视为影响了一代人的小说大家,足可与福克纳和海明威等相提并论。他的作品包含了丰富的社会内容和深邃的哲理思辩。贝娄在他的文学生涯中创作了大量小说,它们不仅使贝娄获得各种著名的奖项,而且奠定了贝娄在美国当代文坛的地位。在小说中,贝娄真实地描绘了西方社会的困惑和精神空虚,描绘了城市知识分子尤其是美国犹太知识分子的困境,并且关注现代人的真实需求和渴望。1976年,瑞典皇家学院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的理由正是“他的作品融合了对人性的理解和对当代文化的精湛的分析”。小说《雨王亨德森》是索尔·贝娄的代表作之一。百万富翁亨德森由于精神极度空虚,陷入前所未有的精神危机,为了摆脱危机,寻求心灵的安宁,探索人生的价值,他深入非洲内陆的原始部落,开始了探索自我的心路历程。在历尽种种艰辛和危难之后,他终于领悟到人类向善的本性,认识了自我,决心洗心革面,开始新的生活。
亨德森是个百万富翁,他原本可以成为上流社会的宠儿——他们会为了他的财富接纳他、容忍他,甚至巴结他,结果亨德森却成了他那个阶层的异类、怪物,他用金钱带来的权势向这个污浊的社会挑战。在亨德森眼里,这是个疯狂的社会,“在一个疯狂的时代,想要避免疯狂,这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表现。而追求神智清醒的努力,也会是一种疯狂的行为”。[1]p24在物质上,应该说亨德森是有保障的,“活下去”对他来说似乎不成问题,的确,这不再是物质的问题了,然而,亨德森要的是有价值地活着。在贝娄看来,最大的危机不是物质的匮乏,而是精神的困惑、沉沦,是物质对精神的压抑。亨德森内心不断呼喊着:“我要!我要!”要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是这外在的生活、优裕的享乐满足不了的。这难为外人所理解的需求使他压抑得简直要发疯了,他渴望着爆发。这种种苦闷外泄出来,则表现为乖僻的行径:
我在离我农场不远的乡下沙龙里和别人大吵大闹,警察把我关起来,我提出要和他们所有的人较量;要不是我在当地是个名人,他们准会把我揍个半死,莉莉赶来保释了我。后来为了我养的一头猪,我和兽医扭打起来,我还和一个开扫雪机的车夫在七号公路上干了一架,因为他想逼我离开公路。大约两年前,我喝醉了酒从拖拉机上摔下来,辗断了腿,一连几个月我拄着一副拐杖,无论是人是狗,只要从身旁经过我就打,弄得莉莉叫苦不迭,不得片刻安宁。我有一副足球运动员的体魄,穿上红红绿绿的吉卜赛人衣服,动辄又骂又叫,凶相毕露,摇头晃脑——难怪人们看见我都退避三舍。但我的乖僻还不止这些。[1]p3
亨德森以其乖僻来表现他与社会的格格不入,发泄他的不满,直到一次死亡警醒了他,使他感到不能再耗费生命,为了一切的一切必须出走,于是有了亨德森的非洲之行。
回归自然成了亨德森探索自我的必然之旅。他希望在非洲这块相对原始的土地上找到他在现代文明中失落的东西。他到达了两个部落,看到了文明发展的足迹,也看到了在这个发展过程中人类丧失了什么。贝娄以亨德森深入非洲为探索自我的象征,寻找智慧,终于打破了心灵的沉睡,获得了新生。亨德森是和他的好朋友查理夫妇一同乘飞机去非洲的,但只有当他与查理夫妇分道扬镳,雇了土著向导罗米拉尤之后,才算正式踏上了探索自我的心路历程。他们深入非洲大陆,“一连几天都不见人的踪迹,也很少见到植物……我仿佛进入了远古时代——真正的往昔,没有历史或任何与历史有关的东西,一幅人类出现以前的茫荒景象”。[1]p45经过长途跋涉,一天早上,他们来到阿纳维人居住的地方,这地方“看样子是一处原初的地方,一定比尤尔城还要古老”。[1]p46阿纳维人以养牛为生,牛几乎被视为亲人而非牲口。这时正逢严重的旱灾,而公共蓄水池边满是青蛙,使得牛群无法饮水;人们也不敢让牛饮用池内的水,因为他们认为无数青蛙的出现是上天的诅咒。因此,亨德森见到的人个个都满怀悲痛。但当他得知这一切是由于干旱和青蛙所引起的,便认为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机会——可以打破现实中的噩梦,发挥救助者的作用。他与依特洛王子以角力的传统仪式建立了友谊。随后,他被引见给女王薇拉塔勒。亨德森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相信她能拯救他,感到“精神沉睡的状态就要突破,心情舒畅的解放时刻愈来愈近了”。[1]p75可是,女王先问他是谁。“我是谁?”是个简单问题,却触到人的本质,引发了他自我探索的起点。当女王说:“格朗—图—摩拉尼。”意思是:“活下去,每个人都想活下去。”亨德森领悟到这就是生命的真谛。当初他处于种种烦躁和困扰之中,心里不断叫喊:“我要,我要!”现在才明白要的是“活下去”。于是,亨德森获得了生命的真谛,也获得了生存的勇气和自信。他带着感激和报答的心愿,想方设法制造爆炸物,一心为阿纳维人除去蛙害。他本欲为阿纳维人清除蛙害,使用了现代文明的产物——手榴弹,结果在炸死青蛙的同时也炸毁了水池,阿纳维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源,不得不迁徙。好心做了坏事,他十分悲痛,不过这时,他已经懂得了“格朗—图—摩拉尼”,人必须“活下去”,他很快便从失败的羞愧中振作起来,进一步深入非洲腹地,继续自我的探索。
如果说亨德森在阿纳维人中间的经历是他自我探索的精神成长的初期,那么他在瓦里里人中间的经历则使他经受了更大的考验,走完了探索的历程。亨德森与国王达甫一见面便成了莫逆之交。达甫的优雅风度、高贵品质、处险不惊的稳重、临死不惧的沉静,令亨德森赞不绝口,这些品质也在时刻熏染着他。尤其达甫对他的信任和鼓励更让他深深感动。就这样,达甫尽管年纪比他轻,却成了亨德森的精神导师。在瓦里里人的求雨仪式中,亨德森挺身而出,凭自己的力量搬动姆玛女神神像求雨成功了,成了瓦里里人的雨王。国王与雨王之间关系更亲密了,往来也更方便了,“讲真话”成了他俩之间的“公约”。从此,他俩常在一起,不仅探讨了亨德森提出的许多长期令他困惑的问题,而且推心置腹地探讨了许多高深的哲理,同时谈论有关医学、人的类型、进化论等诸多问题。这时亨德森意识到,就人生而论,“格朗—图—摩拉尼只是一个开端”,正如达甫告诉他的:“格朗—图—摩拉尼是挺不错,但它本身还不够,亨德森先生,还需要更多东西。”[1]p206是的,活下去,但究竟该怎样活下去,如何面对现实,如何面对死亡,如何克服恐惧,如何接受自己,如何在相互宽恕中原谅自己的过失,等等。于是,达甫带着亨德森进入宫殿下养狮的洞穴,开始了每天学习和模仿狮子阿蒂。在达甫的耐心指导下,他模仿阿蒂的一举一动,甚至四肢着地,伏在地上像狮子一样吼叫,全部心思充当野兽。于是他成了一只野兽,而且全力以赴,他的“全部悲哀和烦恼都在吼叫时倾吐了出来”。通过吼叫,他排掉了长期郁积在他体内的悲伤,清除了心灵里的恐惧和绝望。“可是当这一切都倾吐出来之后,仍有东西留在体内,最后留下的便是作为人的渴求”。[1]p253在与狮子的接触中,亨德森克服了潜意识中的阴影,获得了灵魂的重生,并得到了生活的启示。“狮子”象征着贤明、智慧和力量,代表着最高的理想人格阶段。亨德森正是通过对象征力量的狮子的模仿而找回了自我,获得了新生。他明白并肯定了非洲之行:“我是一个富于精神探索的人。我这一代美国人注定要周游世界以寻找人生的真谛。这就明白了。要不,我干吗跑到这儿来?”[1]p262他给妻子写了一封长信,声称:“这次到非洲的经历真没料到,很艰苦,很冒险,却又很有意思!二十天里我仿佛成长了二十年。”[1]p267这道出了他这次探索的成功感受。他要莉莉卖掉家里养的猪:表明他决心开始过新的生活,“从今以后一切都将不同了。我回家后要去学医”。[1]p271他懂得了人生要有意义,要以行医去造福人类,兑现他一生中的宿愿,他“不会再自暴自弃了”。他告诉莉莉:“亲爱的,我真想你,有时我的心为此悸动。你可以把这叫做爱。”[1]p269在他心里,家庭变温暖了,爱复活了。他找回了自我,有了精神上的需要和追求,他认识到“体内原有个声音说我要!我要?我?但它应当对我说她要,他要,他们要”。[1]p271
亨德森渴望活下去,他寻找的是能使他活下去的支柱。他找到了,他看到了发展中的文明退步的一面,那就是爱的能力的丧失。爱的流逝使生命冷酷,使心灵空虚,使人孤独。亨德森认识到爱的价值,爱使生命更有意义,爱使现实成为真正的现实。他决定学医,向人类奉献自己的力量。来非洲之前,他曾把女儿拾回来的一个婴儿交给警察,而乘飞机回家的途中,他向一个孤儿伸出了温暖的臂膀。飞机途中加油,亨德森在纽芬兰这块土地上奔跑、跳跃。纽芬兰——new found land,即“新发现的大陆”,这是一片崭新的天地,亨德森将从这里奔向他的新生。至此,我们看到,亨德森走完非洲之行的心路历程,就是要重新踏上往日的美国。他将以一幅新的自我面貌,以更高尚的理念,以更充沛的精力,去面对严酷的现实,去开拓新的人生。
《雨王亨德森》是贝娄所有小说中最轻松、最明快、最富有喜剧性的一部。小说在亨德森返回现实的途中戛然而止,似乎这是作者选择的最有希望的一个结尾,既保留了作品的亮色,又给亨德森自由创造的余地,让读者去自由想象。
参考文献:
[1]索尔·贝娄著.蓝仁哲译.雨王亨德森.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2]李宜,常耀信.美国文学选读[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0.
[3]秦小孟.当代美国文学概述及作品选读[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
[4]常耀信.美国文学简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0.
[5]解云波.异化的世界——论索尔·贝娄的主要小说[d].山东大学,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