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短篇小说评论:沧桑感和命运感

一个女作家一般总免不了对女性特别关注，她们或是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鼓吹女权主义，或是痴于爱情、伤于爱情，或是清醒地追求一点儿红尘中的浪漫。归根结底不外是关注两性关系中的女性地位、女性处境、女性命运、女性体验。把范小青的短篇小说放到这样一个格局中去考察，便显得有些另类。在这些小说中女性并不占有任何特别的地位。人们常说短篇小说是剪裁的艺术，所以短篇小说所擅长的是把生活的一些场面、一些片断呈现出来。而范小青的短篇小说所涉及的生活常常迁延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空间扩展到数省。当她把如此广阔、绵长的生活容纳到短篇小说有限的篇幅里时，小说中便充盈着一种只属于范小青的沧桑感和命运感了。
　　沧桑感是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时间的流逝无声无息，体现在外物上是花开花落、沧海桑田；体现在人自身是成长、变化、衰老、死亡。沧桑感浓缩在《这鸟，像人一样说话》里的刘老伯对本地话的精确辨析上。当他患老年痴呆症说出谁也不懂的方言后，谁又能说得清这方言被埋藏的几十年间刘老伯经历过多少外部的和内心的煎熬呢？沧桑感浓缩在《城乡简史》中的一个账本里的一个词“香薰精油”上。从1元3角5分一只塑料脸盆到475元一瓶的香薰精油，其间包含了中国社会多少年间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沧桑感浓缩在六福楼的茶桌边。钱三官在这个茶桌边从钱少爷变成钱先生，又从钱先生变成钱老伯，在一个位子上坐了60年。“吃茶”声里流走了多少岁月时光、人世纠葛。沧桑感浓缩在《鹰扬巷》里汤好婆昏花的目光里。原本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也曾有过艳丽如花的青春年华，也曾是多少青年才俊争相一睹芳容的梦中情人。岁月无言，岁月亦无情，沧桑感就在无言与无情中油然而生。
　　命运是人无法支配、不能掌握、不可预见却能够对人的生命历程产生巨大影响的一种强大力量。正是由于命运的这种特质，所以影响命运的事件常常很小并不引人注意，多表现为一种偶然性，而人对命运的感知则常常论文联盟http://会伴有神秘感和荒诞感。比如《爱情彩票》中那张中奖彩票，如果说它的选号还能多少找到点儿心理依据的话，那么小江在商店里巧遇前女友就纯属偶然了。然而正是这样的偶然改变了小江的爱情。比如《城乡简史》中的那个被错捐出去的账本，不仅它的被错捐是偶然，它被捐出后的流向是偶然，就连接受它的人怎样对待它也是偶然。当这所有的偶然叠加在一起以后，竟然神奇地改变了王才一家的命运。当人们无法掌握、无法解释偶然性时，就会感到荒诞。就像《错误路线》中的吴明亮，他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改变了通常的行车路线，结果就造成了他说真话没人相信，他说假话倒人人信以为真。就像《失踪》中的两位丈夫在妻子失踪以后才发现，对于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乃至十几年的人，竟然连她们最基本的外貌特征都说不出来。而在《我们的朋友胡三桥》中一系列因姓名、因语言与文字发音的误差所产生的命运故事又不能不引起对于姓名中是否包含着人的生命密码的猜测，从而对生命的神秘性产生无尽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