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徒然草》是日本中世时期随笔双璧之一。作品在内容上涉及到佛教思想,但在佛教戒律方面,与当今人们的理解有所不同。其中,在有关女性、男女关系、饮酒问题上的观念更是同中国的佛教戒律相差甚远,这与日本佛教的传统以及中国传统的儒家文化密不可分。
关键词:佛教戒律;日本佛教;儒家文化
中图分类号:b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33-0087-02
中世时期,宗教意识占据统治地位。吉田兼好(1282—1350)出身于神官世家,曾出仕朝廷,后出家遁世,隐身于京都仁和寺附近的古刹中,为净土宗僧侣。其随笔作品《徒然草》体现出对功名利禄的鄙弃和对生死无常的思考,有着佛教文化色彩,但在对待佛教戒律的态度上,与我们传统意义上的理解有所偏差。
迥异于中国佛教的女性观。对于女性外在的美色,作者采用的是欣赏的态度,如“不过女人手足的丰满美艳如凝脂,是其天然的本色,能够让人心迷惑,倒在情理之中。”对于女性内在美好的品性,作者也是投以赞赏的眼光。此外,也有着对于女性的鄙视,如“若是所谓的贤淑之女,则既不可亲,也让人生厌。只有色迷心窍时,才会觉得女人优雅可爱。”“主持家政的女人尤其让人讨厌,生儿育女,百般宠爱,也是毫无意义的事。男人死后,女人削发为尼,其年老之丑状,就算男人死了,也很难让人接受。”既然懂得欣赏美色,又为何认为所谓的贤淑之女“既不可亲,也让人生厌”?与之前所提到的赞美之辞截然相反,这不仅是作者内在矛盾心态的体现,也是当时日本女性命运的折射。古代日本女性地位低下,只是男性的附庸,无法自主命运。总之,无论是欣赏或是鄙夷,兼好法师都不是“不近女色”的僧人。
关于男女关系的深刻思考。其中很多观点,在今天看来也并不落伍。“恋爱之真味,不只在于日日相会长相厮守。有时要因暂难相会而忧虑重重,有时要悲叹缘分之变幻莫测,有时独自辗转到天明,有时遥寄相思于远地,有时则远避他乡而追怀往日,凡此种种,都体验过了,才敢说明白了恋爱的真谛。”[4]他所追求的是一种新鲜、朦胧含蓄但内心却是热烈的爱恋,在文中也多次提及这一点。他认为谈情说爱,要有类似“梅香暗吐、月色朦胧之夜,伫立在她身旁;或任由宅垣旁的草露沾湿了衣裳,和她一起踏着晓月回去”的追忆。一幅幅美好的恋爱画面,正如作者所说的“令人心驰”。在我国,出家人须斩断情丝,心无杂念,一心向佛。而在这里,作者更像是一位爱情专家在向我们阐释着恋爱的真谛。
对于饮酒的态度。先是认为“酒之于今生,是令人犯错误、损财货、生疾病之物。于来世而言,酒让人丧失心智。”看似反对饮酒,认为其于今生来世无益。可是又觉得“不善饮者,为人所强劝,则少许饮下一点,是不错的事。善饮的人,其实也天真可爱,颇为有趣。”不仅是美色看得,酒也可喝得。出家人严禁喝酒吃肉,这在我国已是公认的佛教清规戒律之一。在现实社会中,不严格遵守佛门戒律的僧人难免遭受非议,被认为是不虔诚的体现。
综上所述,兼好法师在对女人、男女关系以及饮酒问题上的思考与我国传统意义上所理解的出家人对待佛门戒律的态度有所出入,由此可追溯到中日佛教不同的戒律传统。
佛法本是一味,由于接受者的根性阅历不一,加之生存的大环境不同,对佛教戒律的理解也各不相同,但也有共通的地方,即五戒。“五戒是佛教徒应遵守的基本戒条,在家修行的居士也须遵守,内容包括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这里的不邪淫并非指断绝全部男女关系,而是指不与配偶以外的人发生关系。若从这一点来看,兼好法师欣赏女色并不为过,但在我国,即是犯了色戒。日本佛教与中国佛教有渊源关系,但中日佛教在对待“女色”的问题上有着很大的分歧。中国佛教戒律的规定更加深严,这又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有很大的关联。之所以我们普遍意义上所理解的僧人必须严格遵守清规戒律,这是由于佛教传入中国时与占据主导地位的儒家文化相互交融的结果。男尊女卑的观念由儒家倡导成为了传统道德价值的主流意识,佛教虽宣扬众生平等,但仍有鄙薄女性的言论,二者在女性卑弱论上进行了融合。在这之后,又不断融合宋明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念,要求佛教徒应少欲甚至禁欲。此后,佛教的女性观成为了戒淫的核心理论。这也是为何至今我们
会误解为出家人就应该放弃情欲戒女色,这同佛教最初的戒律要求是有所偏离的。在关于僧人是否可以欣赏女色或娶妻的看法上,中国僧人一律要求严格遵守戒律,不准娶妻生子。而在日本,带妻修行的名僧是很常见的。佛教进入每一个国家,各国在接受异于本土的文化时,必然会根据自身的需要对其加以选择和改变。
佛教自印度传入中国就已顺应发生了改变,此后由中国传入日本,又同当地的传统神道以及政治相结合,衍生成日本当地的佛教。神道中包含着对性的崇拜,在神道影响下形成的日本佛教就打破了原先在中国的佛教戒律。“日本佛教文化并不认为性是与佛对立的,相反倒重视人性与情欲,对爱与性采取宽容的态度。”“日本佛教界比较普遍地出现非僧、非俗、无戒的现象。”日本自古就有着“政教一体”的传统,其佛教从诞生起就带有浓烈的政治色彩,日本僧人的身份也不再是单一的寻求解脱的修行者,迥异于中国的僧人。镰仓时期,佛教派别不计其数,所持守的戒律也纷繁复杂,并且出现了重视祖师教理胜于重视戒律的倾向。中日国情不同,佛教信徒的身份以及对戒律的要求也不尽相同。此外,日本文学有着独特的“好色”审美情趣。这里的“好色”不完全等同于汉语中“色情”之意。“这里所谓‘好色’又叫‘色恋’,它包含肉体的、精神的与美的结合,灵与肉两方面的一致性的内容。好色文艺以恋爱情趣作为重要题材,好色不是描写的目的,而是通过恋爱的情趣,以探求世相和风俗,把握人生的深层意义。”吉田兼好的作品也随处可见这种“好色”审美传统。
《徒然草》虽是在作者出家之后所作,但并不是佛教典籍。更多的,是作者的人生感悟随笔,其中也包含着作者出家之前的回忆。若是用苛刻的眼光看待,认为出家人必须清心寡欲,甚至是禁欲,就会对文本作出片面的理解。我们要用理性的眼光去看待文本所反映出的种种社会现象并加以思考,用包容的心态来对待这种异于我国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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