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刘鑫
[摘要]丝绸之路作为沟通中西方文化的重要纽带,在以汉文化为核心的东方文明向外传播的同时,也使西方文化得以向东传播,对传统汉文化的存在产生影响。丝绸之路承载的文化传播和交流不断作用于两种异质文化的各个方面,使两种文化在碰撞中走向统一,丝绸之路因此也成为文化融合的重要阵地。具体到艺术领域,这种文化的对立统一集中表现为西方特有的阳性审美范式对中国既有壮美艺术空间的改造。阳性审美与壮美的艺术形态之间存在着一定程度的相似性,丝绸之路进一步加强了二者的相似关联。从汉文化的角度出发,阳性审美与壮美在频繁互动中成为传统壮美艺术空间的有效补充。汉文化通过丝绸之路引进了阳性审美范式,阳性审美范式也因为丝绸之路而走进汉文化的壮美艺术空间。中国壮美艺术空间在丝绸之路阳性审美范式的作用下完成了自身的扩展和延伸,体现出了更强的包容性,以更加开放的整体面貌完善并提高了自我。
[关键词]丝绸之路;阳性审美范式;壮美艺术空间
[中图分类号]j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2)22-0010-03
阳性审美范式是审美活动中情感浓烈、感染力强、表现直接、具有力度感的审美动态平衡结构。“许多人把‘丝绸之路’当作一个广义词,使之不仅涵盖了遍布高山和沙漠的辽阔地域,还蕴含了悠久的文化历史。”①丝绸之路中,阳性审美范式是艺术文化层面的首要表征,占据了丝路文化的一席之地,产生了丝路特有的艺术审美。“在中国文化传向西方的同时,亚洲其他国家的文化和欧洲文化也通过丝绸之路不断输入中国。”②阳性审美范式西方文化的特有面貌进驻了东方文明的艺术领域,连接起东西方之间的文化交流,东方文明注入了新鲜血液,构建了东方文明的多元复合结构。“‘中’指中国,‘西’指以罗马为代表的西方世界,地域上包括沿途诸国及有关地区。”③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文明在艺术领域中以阳性审美范式为立足点,形成了具有开放性的有机系统,艺术中借鉴西方的审美表现方式,发展自身的传统艺术,同时也丰富了自身的文化构成。唐朝国际性都市长安,来自西域的胡旋舞风靡一时,甚至成为霓裳羽衣舞中重要的创作灵感,完成艺术在更高层次上的超越。
壮美属于审美范畴中的一种,以壮美为基本特色的艺术外化审美特征主要表现为“空间的大、力量的强、质量的重、速度的快、气势的状”。④从对象上讲,壮美体现了艺术中对于宏伟的追求,对于运动感的强调。壮美艺术的内在情感积淀是崇高,其中“‘空间意识’是崇高的所有‘形式语言’必须为之服务的灵魂”。⑤艺术在空间中存在,也在空间中体现内在情感的崇高,从而赋予壮美以厚重的精神内涵。“这种宏伟深远的空间感,同时也是一种历史感,说到底,也就是对我们的命运、时间和不可复返的生命的一种内在体验。”⑥壮美艺术的崇高空间以深沉的历史文化感为依托,表现为超越自我具体存在的形而上理解。作为文化桥梁,丝绸之路必然承载着深远的历史意义,其崇高色彩在苍茫的历史中显得更加鲜明,深化了壮美的崇高意识。在丝绸之路的文化传播中,西方文化背景下的阳性审美范式对具有相似性的中国传统壮美范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壮美艺术开始在汉文化主体的大背景下寻找与他文化沟通的契合点。西方文化的阳性审美范式作为他文化的典型,在与汉文化的对话中,完成了对壮美艺术空间的改造和提高。
一、主体精神的提升
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观影响下的壮美艺术更多侧重于主体对审美外在对象的把握,壮美艺术往往表现为主体对于对象壮美审美特征的感应和共鸣,壮美审美活动的顺利进行需要在对象的刺激和引导下完成。对象的壮美特征通过艺术集中、典型地表达出来,主体在观照壮美对象的同时激发崇高感情,完成整个审美活动。传统的壮美艺术关注主客体之间的和谐,主体情感与精神需要运用对象语言传达,主体精神在与对象的和谐统一中,削弱了独立传达的力度,与对象相互依存。因此,主体与对象是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外在环境塑造并限制着主体的精神表现。中原腹地较为适宜人类的居住,也培养了中国人对环境的依赖性,将自己的精神世界与强烈的对象意识联系起来,完善自身以适应外界环境是主体精神的主流倾向,主体的社会化程度较高。就其本质来说,主体与对象相互渗透,主体是对象化的主体,对象是主体化的对象,主体在审美活动中相对被动,其崇高情感需要借助壮美对象宣泄出来,需要二者的完美配合。主体对象化地存在着,壮美艺术空间以壮美对象对主体的崇高精神召唤作为前提。[论文网]
丝绸之路环境比中原腹地要险恶,恶劣的自然环境一方面,淡化了审美对象的外在形态,另一方面也强化了主体的精神实在。挑战险恶环境的主体需要具备旺盛的精神活力以支撑艰险的旅程,主体身份与中原有显著的区别。“在丝绸之路上往来不绝人数最多的是那些不畏艰险逐利往来的商人,以及那些为了信念和拯救他人灵魂而奔波的传教士。”⑦丝绸之路上的行人均有自己的强大内心世界,商人依靠利润,传教士依靠信仰,在物质极为匮乏的条件下,只有精神的丰富才能在丝绸之路上生存,并完成旅程。主体精神在这样的特殊时刻被唤醒,丝绸之路外在环境的单调、荒凉将对象内化为人的精神存在,整个丝绸之路变成了个人的心灵修行。阳性审美范式指导下的主体精神可以帮助人们增加信心,获得战胜困难的的希望和勇气,阳性审美范式因为这样的心灵拯救作用而逐渐被丝路文化所接受,成为丝绸之路的文化标志。丝路艺术因为主体的精神变化也产生了强烈的主体意识,外在形式灵活,不需要更多的条件限制,有别于汉文化宫廷乐舞的规模宏大,丝绸之路的音乐舞蹈没有对于舞台背景的过度追求,有的只是表演者主体精神的震撼人心。
丝绸之路的特殊环境,无形中选择了丝路行人,这些行人本身就具备顽强的精神,为主体精神的提升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当环境与人的关系从和谐走向抗争时,审美对象之于主体成为一定程度上的对立存在,主体需要重新建构自身的精神世界以适应这样的变化,重构即有精神世界,使之完成了精神世界的超越。丝绸之路的崇高主体不再拘泥于壮美对象,他们完成超越对象而独立存在,丝绸之路锻炼了他们坚毅的内心,他们用精神的力量构筑出孤独者的崇高。主体在壮美空间的自觉意识逐渐鲜明,在艺术活动中的主观能动性明显增强。有别于传统汉文化艺术的冷静观照,丝路艺术并没有绝对而清晰的艺术表演者与欣赏者之间的界限,在艺术的审美活动中二者可以进行积极互动,热烈的情感超越了艺术方式和手段,成为整体表现的核心所在。
二、表现节奏的变化
在传统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业生活中,生活节奏稳定而规律,人们安居乐业的追求应运而生,平静、舒缓的生活节奏是中国人的传统生活定势。这样的生活节奏转化为艺术表现节奏,就呈现出中国传统艺术对于静态美的欣赏和迷恋,认为静观之后的心灵交汇是审美活动的最终目标,对于动态的描写只是展现静态世界的媒介。在传统的壮美艺术中,静态美同样占据着重要一席,巍峨的高山、雄伟的建筑是壮美艺术最佳的存在方式,无言地展现着中国传统壮美艺术的庄严和肃穆。为了更好地
追求这样的艺术效果,艺术表现节奏缓慢化,艺术家着力营造审美对象的静态呈现,以完成主体与对象之间的稳定交流。壮美艺术为突出传统的壮美主题,在表现节奏相对缓慢的影响下,自然过滤了艺术表现的激烈和迅速,尽量保持平静状态,舒缓表现出壮美所在。
从主体生活的角度出发,丝绸之路的生活主题永远是“旅行”,这与传统的“居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丝路主体的身份大多限定为行人,生活的运动感明显增加,固有生活的稳定状态被打破,丝路生活随时处于变化之中。人在恶劣自然面前的选择性大大降低,几乎只能处于一种被动适应的状态,日常起居经常根据自然情况而定。中原生活的惬意、闲适已经不能适应旅途的动荡和艰辛,旅途中的艺术表现也出现了节奏的不断变化和迅速的基本面貌,这种风格与阳性审美范式中注重改变和运动的特征不谋而合,构成了丝绸之路阳性审美范式的内涵要素。当田园风情在中国诗歌中大行其道时,西域诗歌已经能够普遍地用较快的表现节奏去抒写开拓的艺术人生,场景的切换、视角的转移是西域诗歌在表现节奏上的主要标志。
以外在环境的基本面貌为立足点,丝绸之路的风情总是存在着凄凉的主题,“从一处营地到另一处营地,无论是沙漠或者草原,日复一日展现的都是平淡而又荒凉的景观”。⑧外在环境的单调激发了主体的内在情感,渲染了丝绸之路文化的阳性审美,主体唯有以通过阳性审美的热情有效调剂现实世界的凄凉,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获得生活的色彩。加快艺术表现的节奏就是其中较为有代表性的常用手法,艺术表现节奏的加快与外界千篇一律的自然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中和了其中的苦涩,改变了传统壮美艺术的略显机械,增加了壮美艺术中主体的人性味和积极性。
三、表现主题的丰富
传统汉文化中的壮美艺术经常交织着人生与社会的相互依存,自我在社会中获得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社会在无数个自我的不断奋斗中获得向前发展的动力,壮美艺术肯定人生与社会的积极互动,生生不息的精神是壮美艺术空间的内容实质。伴随着表现手段的日趋成熟,壮美艺术的内容实质逐渐定型,形成了自身固定的表现主题,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壮美艺术表现的空间和艺术生命力,中国传统的壮美在形而上提升自我的同时忽略了形而下的生活基础,艺术家为了不断强化壮美的艺术效果,以放弃了艺术的表现宽度为代价来提升壮美的艺术深度。人生与社会被不断推为经典范式的同时,其中的开拓空间也在慢慢萎缩,传统壮美艺术亟需新鲜血液的有效补充,才能保持艺术的传播和发展。
丝绸之路中的阳性审美范式在阵阵驼铃的摇荡中走进了中国传统的壮美艺术空间,开拓了人生与社会主题的全新存在背景。“我聆听着,深深为这古老而又熟悉的铃声打动,正是这千百年来回响在商队经过的古道上的特殊旋律,长伴着旅人商贾展开了一幅幅多姿多彩、震撼人心的沙漠生活图景。”⑨沙漠生活用自己瑰丽的艺术感染力再一次振奋了传统的壮美,将壮美的艺术空间引申到了人与自然的抗争与奋斗中。这种对抗,少了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多了人与自然间的坦然,壮美在沙漠风景的阳性审美中,摆脱了对社会现实的过分关注,将一部分注意力分配了茫茫自然,人的个体存在依赖于社会展开的同时开始接受自然的考验。沙漠这样的生活场景为壮美艺术带来了极大的新鲜,也丰富了壮美艺术的表现主题,人类社会与自然有机统一在壮美之中。
丝绸之路是一条历史意义巨大的交通要道,也是一座文化意义鲜明的文化桥梁,在中华文明通过丝绸之路向西传播的同时,“中国又与西域诸国进行的宗教、文化和艺术方面的交流,它们给古老的中国文明注入新的血液,使它得以吸收各国各民族的优秀文化艺术,使中国文明在长达两千年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持续保持高度繁荣。”⑩经过漫长的文化交流,丝路文化中的阳性审美已经成为中国文明的有机组成,融入了汉文化的建构中去。在阳性审美范式的作用下,汉文化的壮美艺术空间逐渐丰满,用自身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完成了阳性审美的中国化改造和创新,带着遥远的丝路回忆迎接未来的不断进步。
[注释]
①英·吴芳思著、赵学工译、杨玉好审校:《丝绸之路2000年》,山东画报出版社2008年版,第2页。
②张一平:《丝绸之路》,五洲传播出版社2005年版,第153页。
③⑦巫新华:《驼铃悠悠:中国古代丝绸之路》,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2页、第154页。
④张法主编:《美学概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91页。
⑤⑥叶朗:《美学原理》,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330页。
⑧⑨瑞典·斯文·赫定著,江红、李佩娟译:《丝绸之路》,新疆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56页、第31页。
⑩林梅村:《丝绸之路散记》,人民美术出版社2004年版,第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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