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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崛起的社会文化解读

德国崛起的社会文化解读

  德国的崛起是以一个“后发”国家的形象出现的,但是它后来居上所表现出来的巨大能量和发展潜力,可谓是近现代史上的一个奇迹。德国崛起背后的重要动力——不仅是经济实力的增强,更来自德国社会文化推动的思想创新。从社会文化的视角解读德国的崛起道路,有助于准确地反观中国式发展的文化内涵,拓宽中华民族的崛起道路。
  德国崛起的前奏:
  日耳曼精神与普鲁士道路
  德意志民族的祖先古日耳曼人原是一个落后的民族。在经历了漫长的落后岁月后,德意志民族走向了先进,逐渐形成了自强不息、崇拜权威、严谨思辨的日耳曼精神。日耳曼精神是在19世纪初普鲁士在耶拿战役失利后被提出的,在德国统一战争中进行了完善充实。在德意志民族复兴的过程中,日耳曼精神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不仅是德意志民族文化的精髓,更是解读德国数度崛起的钥匙。
  国家统一与民族尊严是日耳曼精神的核心。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的辉煌历史使得德意志民族养成了一种民族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却被拿破仑战争和内忧外困所粉碎。作为一个后起的大国、迟到的民族国家,德国始终受到地理和历史问题的困扰与制约。19世纪中期的德国,尽管民族主义作为一股强大的文化思潮已经震撼着德国各个阶层,但各邦统治阶级仍从王朝利己主义出发,竭力维护分裂状态。德国资产阶级由于力量软弱,不足以撼动传统的政治体制,下层民众则受封建思想的奴役控制,保持着对本邦统治阶级的忠诚;在外部,法、俄等邻国期望通过保持德国的分裂来控制和操纵德意志事务。虽然在国家分裂的状态下,民族的文化认同是一种必不可少的思想基础,但是它只能使德意志民族停留于“语言民族”和民族的“文化概念”层面。[1]因此,从民族心理而言,越是处于一种压迫式的状态,德意志人民对于统一的渴望就愈发强烈,对于在大国对抗中占据上风的现实需求和在世界舞台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心理需求也就愈发迫切。因此,统一问题既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目标,又是恢复民族尊严的前提。
  正是这种地方邦国君主专制、神圣罗马帝国分崩离析的历史遗留和现实统一任务的要求强化了日耳曼精神中崇尚权威的民族特性。这种民族的特性本是一种历史的积淀,但却左右了德意志历史的发展。怎样才能摆脱积贫积弱的桎梏呢?既然软弱的民族资产阶级难以担此大任,那么德国只好回归权威崇拜的传统,依靠一个强人来领导德意志民族走向统一和繁荣。在这个民族文化背景下,专制的、军国主义的普鲁士被19世纪中期的德意志民族历史遴选为权威,这个权威又择举了容克资产阶级的代表奥托·冯·俾斯麦作为它的代表。
  普鲁士是对日耳曼精神继承较完整的国家。公元2世纪罗马帝国在日耳曼人聚居的德意志地区修建了莱姆斯防线,将其一分为二,防线以南的日耳曼人受到罗马文化的熏陶,而包括普鲁士在内的北日耳曼人则仍生活在日耳曼文化中。然而贫瘠的土地、恶劣的气候、闭塞的交通、困苦的人民,迫使普鲁士大力发扬日耳曼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和黩武好战的传统,最终走上了军国主义道路。在弱肉强食的国际环境下,一个民族国家领导权的所有者往往不是其经济生活中的领导阶级,而是其国家生存安全的保障者——军事阶层,而在普鲁士,这个军事阶层的社会基础就是易北河以东的农业容克贵族。军国主义的侵略扩张不仅使普鲁士容克阶级获得了大片新的土地,而且有效地维护了容克阶级的利益,普鲁士专制主义与军国主义达成了默契的配合,从而将日耳曼民族的拼搏进取发展成对外扩张,把对等级的遵循发展成对权威的迷信,最终形成了强权即是公理的普鲁士道路。因此有人说腓特烈·威廉治下的普鲁士“不是一个有军队的国家,而是一支有国家的军队”。[2]
  一个崇拜权威的民族,一旦有了权威的指引,便有了奔驰的方向。作为强权政治家的俾斯麦,在赴任伊始便明确普鲁士将其奋斗的目标指向国家建设而非王朝的发展,[3]符合建立德意志民族国家所需要的时代精神,从而将普鲁士君主政体的命运与由普鲁士统一德意志连成一体。[4]俾斯麦最大可能地利用人们对统一的期望,以及恢复民族尊严的热情,成功地将文化民族主义转变为政治民族主义,利用爱国热情集聚了广泛的社会力量。他制定的铁与血的普鲁士道路,依靠扩军备战唤起德意志民族的自豪感和使命感,凭借着对日耳曼精神的选择性解读增强了德国崛起的民族凝聚力,顺应了当时大行其道的民族主义潮流。客观来讲,俾斯麦的强人统治推动了德意志的第一次崛起,一雪多年来积贫积弱带来的民族自卑,所以在价值中立的意义下,普鲁士道路激发的是日耳曼民族“创造性”的、革命性的力量。这条道路闪烁着古老的威权崇拜的色彩,道路的担纲者因而也享有恭顺与权威,毕竟德国人终于第一次有了一个统一的国家,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发展都有了一个全民性的保护性框架,满足了德国人求强求富求尊严的心理诉求。因此在德国统一的进程中,没人会否定俾斯麦的统治方式,挑战他的权威。
  由于上千年政治分裂的格局,德意志人对小邦割据状态下形成的地域观念、地域文化和族群认同已经相当牢固,特别是德国西部和南部各邦受法国民主文化影响较大,因此接受普鲁士的军国主义文化就变得相当困难。为了使普鲁士文化尽快向整个德国辐射,俾斯麦特别择取了日耳曼传统文化中的纪律与服从。对于俾斯麦来说,“想要支配庞大地域或组织的身份团体,唯有以其内部非常严格的纪律为手段,方能保持住其对被支配者之确实、有效的优势;唯有靠教育,训练被支配者服属于此纪律之下。”[5]俾斯麦个人的资质此时已被一定程度的制度化了,将军队严明的纪律性与服从性作为新时期的民族精神,明显有助于普鲁士道路的迅速延伸。
  在重新考察日耳曼精神塑造的德意志民族性格时,俾斯麦践行的普鲁士道路具有其他大国崛起中并不具备的特性。例如在普鲁士,上至国王下至平民都怀有听命于并尽责于国家的大一统观念,特别是将日耳曼精神中对领袖的崇拜升华为对国家的忠诚,这在德国崛起过程中发挥了统一思想的重要作用。尽管普鲁士道路具有强权政治的“反动”,但其铺就的国家主义却至今牢固凝聚着德意志民族的文化认同,这同日耳曼精神中所特有的服从大局、奉献小我的民族性格存在着深层联系,从而造就了普鲁士道路具有务实、理性的全民性特征;当然也不可否认普鲁士在对日耳曼精神进行选择性强化的嬗变过程中存在着穷兵黩武的“军国主义”劣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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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崛起动力:
  容克领导的德意志革新
  德国崛起的真正秘密并非优越的地理位置,而在于领导阶层能够因时而进、锐意改革,不断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在德国崛起的过程中,容克始终是一个起支配作用的因素。容克贵族往往被人们视为保守、专制和穷兵黩武的象征,但他们却在推动德国现代化过程中长期执行了不拘泥旧制和勇于革新的政策,使因时而进的革新精神成为德国施政的传统,为德国的政治发展提供不竭的动力。
  王权与容克贵族的紧密结合是普鲁士绝对君主制的显著特征。在容克的支持下,普鲁士领导者践行日耳曼人勤思辨的传统,始终奉行与时俱进的革新政策。因此,当我们讨论普鲁士的专制主义和军国主义等保守传统时,也不应忽视其始终一贯的革新传统——这才是普鲁士和德国迅速崛起的真正秘密所在。容克及其代表霍亨索伦家族虽属于传统统治阶级,却为了维护其政治统治,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长期执行了不拘囿旧制和勇于革新的政策,这在当时欧洲各国统治阶级中实属难能可贵。如果说“德国历史的重大变革始于19世纪初”,那么,17—18世纪容克和普鲁士革新传统的形成便是这一变革的准备和前奏。普鲁士主流派容克积极适应资本主义发展要求,吸收基督新教移民、奉行重商主义、鼓励王室贵族学习西欧的先进文化,特别是弗里德里希二世所实施的开明君主制改革不拘泥传统,推动了普鲁士国家和容克自身的资产阶级化,这使他们逐渐脱离了原先具有的封建统治阶级的基本属性。[6]容克在庄园中逐渐采用资本主义经营方式,其产品也大多向市场售出,形成了资本主义性质的庄园经济;通过赎免封建义务,容克获得大量资金。普鲁士容克不断顺应历史潮流,在相当长时期内和相当程度上实际扮演了资产阶级的角色,最终确立了在德意志现代化进程中的领导地位。
  容克现代化领导权的确立是德国特殊经济政治状况发展演变的必然结果。容克而不是资产阶级成为德国现代化的领导者,这与包括容克在内的德意志各阶层及各邦国对待现代化的态度密切相关,容克本身因时而进的革新精神是不容忽视的论文联盟http://重要因素。从这种意义上说,德国走向现代化的进程也是一个持续不断的历史选择过程。正是由于容克和普鲁士及时顺应时代潮流,领导并实现了德意志的政治统一,德国资产阶级从此心甘情愿地将国家的政治领导权拱手相让,德意志商人和工业家也对他们与容克结成的联盟感到满意,“满足于在经济领域内发挥力量和影响,而让传统的统治阶级继续控制政治领域,”[7] 容克由此而完全取得了德国现代化的领导权。
  容克阶级适时而进的“防御性”策略造就了德国崛起的特殊道路。[8]这体现为:第一,倡导“自上而下”的改革而非革命的方式使普鲁士走上了符合时代潮流的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第二,改革的前提是最大限度地保护和照顾容克地主阶级利益,这使德国的现代化进程中呈现出新旧架构重叠的保守性特征。[9]因此,德国的现代化与西欧国家有很大的不同,它在现代化转型过程中吸取了现代性价值中的合理性因素,获得合法性,但改革带来的复杂性后果来源于普世性取向与特殊路径的相互异化,异质同构结构位移、要素互换的纠缠状态。作为传统封建统治阶级转化而来的新兴力量,容克的保守性非常浓郁,必然使德国保留大量的传统因素,这在不同程度上阻碍了德国现代高度发达的工业社会的建立和完善。
  德国崛起的根基:
  秩序观念与规制嵌套
  德国崛起的成功因素,还依靠高素质国民和思辨精神所嵌入的社会制度结构。二战德国之所以能对纳粹时期的罪行进行深刻反省,除了德国人勤于思辨的国民性格之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在战后重建中嵌入了美国式的民主制度,抛弃了军国主义、权威崇拜等传统,继承了普遍选举、联邦制和福利国家制度,从制度上消除了强人执政的可能。从文化整体观的视角来看,社会结构的完善对于大国崛起来说举足轻重,尤其表现在秩序遵守对民族精神正能量的引导方面。对秩序的遵守可被看作是德国人最显著、最深刻的特征。德国崛起的内在能量来源于制度构建与秩序遵守之间的契合。制度,是对秩序的构想和设计;而崛起,则直接来自秩序的组织和支撑。德国崛起过程中有两大历史时期极富立国安邦的色彩,即18世纪中期普王腓特烈的开明统治和19世纪初施泰因·哈登贝格的改革,他们完成了在经济、政治、教育与司法等领域的规制嵌套,为德国的社会治理框定了发展方向。
  腓特烈从政法到教育领域所进行的一系列制度改革,影响至今。在政法领域,腓特烈强调以制度治国的思想,即国家高于王朝、国王是国家“第一公仆”,即使是君主专制政体也应有一个公正的司法审判制来保护臣民等,这在当时不失为开风气之先。他所倡导的行政和司法改革运动的产物《普鲁士民法典》体现了所有公民在法律面前拥有平等地位这一启蒙运动的核心思想,其内容已经超出了民法典的范畴,具有许多宪法和行政法的成分。《普鲁士民法典》使普鲁士由诸侯领主国家向法治国家迈出了重要一步,自其诞生之日起便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直到1900年才被《德意志民法典》取代。腓特烈为国家治理设定了法治的传统,为德国社会秩序提供制度的保障,时至今日,德国仍是世界法律条款最完备的国家。
  在教育领域,腓特烈在1763年颁布了《普通教育条例》,这项教育改革旨在普鲁士全境普及初等教育体系,是当时欧洲范围普及国民教育领域内最具前瞻性的制度安排。虽然宥于当时的人力物力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但后继的德国领导者却将教育列为基本国策,使德国成为了全欧洲教育体系最完善的国家。无论是日后被外敌侵占,还是百废待举之际,普鲁士强国之道的重要一条便是由政府主导的教育改革,这不啻为历史传统的发扬光大。威廉·洪堡在教育部长任内第一次在普鲁士全境建立起小学,从而根本上提高了国民教育水准,为达到一种独立自主的教育、为在一种人文意义上的民族觉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由洪堡领导的教育改革思想被德意志其他各邦国及世界其他国家广泛采纳,对全德和世界科学的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其教育思想成为全世界宝贵的精神财富。成功的教育改革提高了德国国民的整体素质,促进了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为德国早期现代化创造了良好的人才储备。转贴于论文联盟 http://www.ybask.com

  施泰因任首席大臣期间颁布的“十月敕令”,则勾勒出德国经济制度的框架。施泰因及其继任者哈登贝格进行改革的基本原则是用制度在人民与政府之间建立起有机的联系,并使国民在既定的社会秩序框架内参与国事。该法令是普鲁士人获得公民自由、在法律面前平等的决定性步骤。施泰因依此推行了一系列经济制度改革——废除农奴制、解放工业、解散行会、改革税收和整个财政体制,以及军事、教育等领域内的改革——实现了赋予国民同等权利并让他们在国内承担更多责任的改革目的,某种程度上降低了强人治国带来的高风险性。二战结束后,德国政府更是依靠成熟的市场经济体制、健全的金融保障体系、完备的法律监督机制使市场经济成为法制经济,为经济的平稳快速发展提供了可靠制度保障。
  大国崛起的过程,对外是推动国际政治结构的位次转移,对内则是社会变迁过程中的典型显现。在面对现代化商品经济的冲击和年轻一代对传统文化近乎天然的抵触和反抗下,德国崛起过程中的规制嵌套,巩固了对秩序遵循的传统习惯,一方面积极吸收了当代欧洲倡行民主和自由的精神内核,使德国“从一个‘诗人和思想家’的民族转变为以工艺技巧、金融和工业组织,以及物质进步为公共生活的显著特征的民族”。[10]另一方面又在调整各类社会关系中保留了全民的秩序观念,最大限度地凝聚了传统与现代的优势,在审慎中稳步前行。
  德国崛起的社会文化启示
  从社会文化的视角来看,德国数度崛起的启示有三:
  一是民族精神需规范。民族精神是国民凝聚力的核心,为了最大限度地增强民族精神的合力,需要在规制的保障下尽可能地发掘本民族精神中的优质特性。德国崛起的一条重要经验在于用缜密的制度设计将民族优秀品质的发掘过程框定在既定轨道内,这种极具现实意义的结合使德国在两次世界大战失败之后,仍然保留着民族复兴的火种,避免重蹈西葡等国一败即溃的覆辙。因此在比拼软实力的大国博弈中,应将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作为文化建设的核心目标,纳入国家发展战略全过程。
  二是国家兴衰看教育。德国能够迅速复兴和再次崛起,在于它拥有强大的文化根基和文化实力。德国的崛起归根结蒂是因为有大量高素质人群的存在。近代以来,德国高度重视国民教育,着力提高民族凝聚力和国民素质,从而为国家的振兴提供强大有力的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撑。德国崛起的历史实践说明,文化和智力资源是最宝贵的财富,如果一国拥有强大的精神文化财富,那么,即便其暂时遭遇逆境和挫折,都能走出困境、迅速崛起。
  三是崛起动力靠改革。德意志崛起道路既偏离了西方议会民主制道路,又背离了苏联式的东方道路,而是在自上而下的改革中实现了国家的富强。容克统治阶级并非照搬国外的经验,而是依据本国国情进行了先经后政的稳妥式改革,在国家主义理念指导下的法制建设是确保这种改革避免走上封建人治的老路。德国的崛起,与领导者与时俱进、锐意进取的改革意志密切相关。
  国家崛起道路的选择是历史积淀的结果。以上通过社会文化、民族精神所勾勒的是一幅枝繁叶茂的、文化全景式的德国崛起景观,它是德国社会各种力量的实践场域,为每一次社会变革提供强有力的宏观支持体系。可以说,高智识公民社会的出现、思辨型生活方式的惯性,只有在德国这一特定结构下产生,并成为现代化的号角和原始动力;而蕴含于社会文化结构中的它们,同样加快了既有结构臻于完善的步伐。它们相互作用的重要结果,就是为德国崛起提供不竭动力。探寻德意志这样一个已经取得成功的民族,研究它由落后走向先进的内在动力,这对正处于和平崛起时代的中华民族来说有着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转贴于论文联盟 http://www.yb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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